宝玉心知那是刘姥姥用过的杯,妙玉嫌脏。原著中妙玉说自己用过的杯子砸了都不给乡下婆子,连刘姥姥走过的路都得用水洗,真不知她修的是什么行,再怎么身世凄凉,他也无法同情。
因看不上妙玉,他自不会像神瑛侍者那样替“穷婆子”向妙玉讨一只杯子,刘姥姥又不会缺茶杯,自命清高的主儿爱砸只管砸去。
却说湘云呷了口茶,盛赞“轻浮无比”,请教是什么水。
妙玉微带得色道:“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时所收梅花上的雪,只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夏才开。我只吃过一回,这是第二回。你怎么也尝不出来?”
宝玉摇头晃脑道:“难怪‘轻浮’,收梅花上的雪需要多少人工?闻前朝一位贵女,漱口也要极品大红袍的二道茶水,且水需是旧年菊花上的露水,一盅漱口水百俩银,却也比不得你所收的雪。更难得,你是亲力亲为收的罢?唐朝百丈怀海禅师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我等未作,白饮好茶,愧也。”
一番似褒似贬的话,令妙玉不知做何答,梅花上的雪她确实亲手收了点,但大多是丫环收的,数九寒天,她一个娇女哪受得了那个冻。
她索性不答,寻了一只竹根雕的蟠虬大杯,笑问:“此杯可否?能吃一海么?”
宝玉挑眉道:“常闻‘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我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却素愿当耕田驮物的牛骡,自是盼饮一海。”
四女失笑,黛玉挖了宝玉一眼:“常言‘世法平等’,你真个通透了?非牛非骡,不过与我们一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合当与我们一般只饮一盅。”
宝玉微讶,依稀听懂的惟有黛玉!当下笑道:“便是一盅也不配饮。今日与餐者,惟刘姥姥祖孙是真种田人,我常思,若将我等丢入民间,怕是一天也活不下来。”
湘云嗔道:“胡思乱想!堂堂国公之后自比耕农织妇,羞也不羞?”
黛玉以手划脸:“他哪懂羞?佛云‘众生平等’,人虽分三六九等,原无高低,只各自应做好各自之事。宝表哥写成几首诗了?且做好眼前事。”
宝玉大惊,黛玉怎么有这番见识?如何不笑“母蝗虫”?
黛玉想笑也没得笑,刘姥姥今天在李纨那边已用过点心,宴席上压根没吃多少,更没为搏夫人姑娘们一笑自出洋相。再则黛玉并没有看不起刘姥姥,她与嗣兄时有书信往来,林兴出自中下层,所言少不了烟火味,又有凤姐、探春不时拉她帮手理家务,外加深通经济的宝钗在一边比着,她早不是那个只通风花雪月的“仙子”。
宝钗深知妙玉生性怪僻,与之相处时向来少话,今见宝玉老针对妙玉,所幸被黛玉堵的没话说。为免尴尬,她起身笑言自己一首诗都没写,拉了众人一块出来。
外间板儿已泡制出三首,得了湘云的夸赞。宝玉不好连板儿都比不过,又信笔涂鸦了两首。估着不会让探春太难当垫底,装成如厕跑去找王夫人。
王夫人已小歇起身,宝玉凑上前,绕三绕四把话往王熙雪身上引:若定下了这位,他也好不想三想四,只需琢磨如何将之拿下,别将来好死不死的给自己添许多罪。
王夫人装听不懂,直到宝玉沮丧告退,方挥手命丫环婆子退下,低声道:“她本该心气高些,明年多半会去选秀。”
宝玉吃一惊:“不是说三品往上的官家女才能选秀?”
王夫人淡笑:“若你二舅收她为女,她便是一品大员之女。”
宝玉“哦”了声,心道原来“王子腾之女”是这么来的!嘴里道:“儿想多了,竟是高攀不上的贵女。其实选秀受罪不浅,好在四妹妹是独女,不必去。”
王夫人嗤笑:“她是不是独女都不用去。你敬伯父早已出家,爵位珍大爷袭了,惜春不过是白丁之女,哪有选秀资格?偏是老太太想头多,且看她如何将惜春嫁入贵门。”
宝玉巴不得惜春是白丁女,只要过得好,入什么贵门。当下转了话题:“太太,我思衬似今天这样的宴席少不得还有,湘莲不便来,芸哥儿也不好来,兰儿他们要读书,不若留板儿住些日子,待过年时再送他回家。”
王夫人笑道:“那孩子瞧着机灵,结个善缘也是好的。今天本没这么大阵仗,是老太太喜热闹。秋闱一过,你座师定会上紧你的功课,不过个把月,你且陪着老太太说笑。”
宝玉点头应是,心的话科举是考别人,爷的座师一点都不忙,连爷的师兄都不忙,“命定驸马”有什么好着紧?一个座师一个师兄,整天盯着爷,三天两头考爷!倒是今年过年前后他们恐怕非得忙,“命定驸马”那些私底下的事,还不能揪着爷一块受罪。
但这话他一个字不想透露,如此年前年后好躲懒,那会荣府比现在闹腾多了。
母子俩说着闲话不觉时间过,一时李纨带了姑娘们来逮溜号的。询问之下,果然是探春垫底,还席就在明天。
亲妹妹摆席,宝玉合当捧场,但也放话他要给小学子们上课,只吃个午饭。
却说板儿要长住,宝玉不愿他影响贾兰们读书,逮板儿跟自己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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