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在时节胸中激荡。
那麻木的感觉正在渐渐消退。
偏激的情感往往会使人丧失理智,这种情绪一旦冲上人的头顶,就会将人带上一条不死不休的绝路!
仇恨正是这类情感中最为偏执的一种。
但时节却还很清醒。
他的身子已因复仇的火焰燃起而兴奋得微微发抖,但他的头脑却变得异常清晰。
他为何还能保持冷静?
这份卓绝的定力究竟从何而来?
就如同那份不知名的麻木一样,时节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保持镇定。
他抬眼一瞥,就看到了纪庚辰那双苍白的手。
一个人的手很苍白往往有许多原因。
有时是这个人的手原本就很白,也有时是阳光照射使他的手显得很白。
纪庚辰的手显然不属于这两种原因。
他的手正握着剑。
他紧握着剑的手已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楼兰已经死了,他为何还要紧握手中利剑?
他要用剑刺向谁?
他正盯着时节。
时节在楼兰耳边说的话他并未听见。
但他也隐约感觉到了时节已起了些微妙的变化,他从时节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恶意。
这神情像极了楼兰,那是对一切的憎恶。
时节究竟在憎恶什么?
衍生的子嗣还能憎恶什么!
复仇。
时节的身上已散发出了渴望复仇的气息。
纪庚辰将指节攥得发白。
他起了杀心。
时节徐徐站起身来,他朝着纪庚辰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他走得并不急,因为缓慢而坚定的步伐更容易使纪庚辰自紧张中放松下来。
明明有性命之忧的人是时节,但紧张的人反而是纪庚辰。
纪庚辰眼看着时节走来,不禁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
他的手稳定而有力,他完全有把握一招就将时节贯穿。
他正在心中不断地预演着这一招。
即便时节是个当世一流的高手,他也绝躲不开纪庚辰这一招。
但时节却并未躲闪。
他也不想躲闪。
他径直走到了纪庚辰的面前。
时节直视着纪庚辰,低声道:“你不想要解药了吗?”
他说完,嘴角就已牵起了一丝笑容。
抓住他人的痛处总是件十分愉悦的事。
纪庚辰似乎并未被打动。
他依旧紧握着手中的剑。
他没有忘记道门上千人的性命还被掌握在时节手中。
可已被仇恨蒙蔽的时节,真的会给他解药吗?
时节轻声道:“复仇也需要时机,眼下并不是复仇的好时候。”
纪庚辰动容道:“你真的要复仇?”
时节苦笑道:“为什么不?”
劝人放弃复仇一向是件很难的事,这件事比劝人向善要难得多。
尤其当劝说者本身就是被劝者的仇人之一时,这劝说就显得更为可笑。
但纪庚辰却依旧会去试探。
他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使时节放下的仇恨的机会,因为衍生堂不应当是三祖山的敌人。
但衍生堂已流尽多少子嗣的血!
这样的仇恨如何能轻易放下!
可这仇恨如果不能放下,那他也只有以刀剑相向。
时节所牵连着的势力实在太多,即便是拿不到解药,纪庚辰也决不能放虎归山。
他缓缓地将剑自地上拔出……
时节忽而笑道:“纪庚辰,你眼下的做法,又与往日的三祖山有何区别?”
纪庚辰迟疑了。
如果时节真的血溅当场,那他与三祖山的主战派又有什么区别?
他岂不是也为这血仇添上了一笔新债?
纪庚辰沉声道:“你想怎样?”
时节轻笑道:“我一定要报仇,因为我是衍生堂的子嗣。但这报仇的办法,却不是以血偿血。”
纪庚辰道:“你想如何做?”
时节道:“我要你改变三祖山!”
纪庚辰看着时节,他既震惊又茫然,他从未想过时节会说出这样的话。
改变三祖山。
这个想法实在是大胆。
他犹豫道:“你要将三祖山改成什么样子?”
时节道:“我要让三祖山不再有妄动凡人的念想,我要让三祖山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令凡人以血涂地的想法彻底灭绝!”
时节抓着纪庚辰握住剑的手,激动道:“你不正是这样想的?你一直不愿与北墟动手的原因,不正是因为你清楚道门不应与凡人为难!”
纪庚辰似乎有些被时节的情绪感染,他在三祖山生活了近二十年,可最终除去齐礼之外,最了解他的人,竟是与他相处不久的时节。
但他却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要消除衍生堂的仇恨,可也要顾忌三祖山的安危。
纪庚辰低声道:“可衍生堂如果被妖师家抢去……”
时节轻笑道:“今时已不同往日,有仙草在手,我一定会助道门脱离凡体枷锁之苦,而妖师家我也可以借敖克之力与敖兴周旋。三祖山势必会登入仙途,早些让道士们立下自己守卫凡间的身份,又有何不好?”
纪庚辰皱眉道:“这样就已足够?”
时节叹道:“足够!”
他轻声道:“若以楼兰之法屠戮道士,那三祖山中定然也会有人一心复仇再反过来屠杀衍生堂的门人。这样的杀戮永无止境,只有保证我的后代不再有此危机,我才能无愧于先人!”
纪庚辰道:“但这样一来,好处岂非都是我们三祖山的?”
时节道:“护卫凡间是重责,我将用仙草助你们超脱肉胎凡体的束缚,在那之后,道士们就用承担保卫凡间的责任来还债吧。”
时节口中的将来实在太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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