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娘是个细心的女子，她还在马匹上给我备好了盘缠。
我整整跑了快一天，感觉到身下的马儿四蹄迈得有些拖沓的时候，才有些心有余悸的朝身后看了一眼。
入眼的是灰茫茫一片的荒地。
“马儿，马儿，你再跑一跑吧。”我俯**，安抚的拍着它的脑袋说。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马也累的跑不动了，我只好寻了一处很小的村庄，零零散散的几户，我随便找了一家，将马拴在篱笆上，推开摇摇欲坠的篱笆门，敲了敲屋门，等了一会儿门才开，黑黢黢的门后探出一张皱巴巴的老奶奶的脸。
她眼神似乎不好，在门后眯着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了一番问：“谁家的姑娘？”
我张了张嘴巴，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算了，进来吧，进来吧。”她挪开身体，将门开大了。
“屋子里就我一个老太婆，不用太拘谨。”她颤着声音道。
我进了屋子，里面昏暗而破旧，只点着一盏明明昧昧的油灯，她一面在宽大的裙摆上擦了擦手，一边絮絮叨叨的同我讲着话：“老伴儿去的早，前些年儿子又去了远地，好久没有回来啦。”
“怎么就一个人啊？”她和蔼的问。
我低着头，看着地面没有回答。
“啊，算了，不说就不说。”老奶奶摇了摇头。
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将一个灰扑扑的碗塞到了我的手里。
“还有些粥，你先喝了吧。”
我端着那灰扑扑边还有小缺口的碗，发了一下呆。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破的碗，我觉得鼻头酸酸的，低头将微凉的粥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说是粥，还不如叫米汤，稀稀拉拉的米混在碗里。
我将空碗放在桌子上，忽的想起了外面的马，便又出去，借着月光看了看那匹马。那马似乎累怕了，见了我，耳朵直直的竖着，鼻孔里有些不愉快的出着气。
“你也应该饿了。我去给你找些吃的来。”我对它小声说。
话音一落，我便僵在了原地，我发现自己并不清楚马应该吃什么。
平日里有福吉，有其他下人，我只管骑着胭脂跑，等尽兴了，回到家，立刻就有下人把胭脂牵走了。
我知道，马是吃草的。
可究竟是吃哪种草，确实是不清楚的。
我转身在破旧的小院子转了转，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一些野草，便拔了一束走过去放在它嘴下，它看了我一眼，将头甩开了。
此情此景，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屋里求助老奶奶了。
我推了门，硬着头皮压低了声音道：“老奶奶，那马吃什么...”
老奶奶好像是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我又狐疑的叫了她一声，她才慢吞吞的梦呓般的应了一声。
我又叫了她一声。
这次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体，椅子在她身体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惊叫道：“我儿！我儿回来了？”
许久她彻彻底底的清醒了，似乎是糊涂的，又是明白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哦，养马，我老头子很早给乡绅喂过马...”
她撑着桌子站起了佝偻的身体，我凑过去扶了她一把。
“应该是要吃干草的，也能混豆子...”她喃喃自语着，推门走了出去，我忙跟在她身后，在院子的一处用砖瓦围出的小角落里，她弯着腰，抱出了些灰黄的干草来。
我过去接过了她手里的干草，放在了马的身边。这次它只往后退了一步，便开始低头吃那些干草。
我拍了拍手，长呼出了一口气，看了看死寂般的村子，又转头看了看眯着眼睛的老奶奶。
“村子看起来没什么人？”我问。
她也未质疑我的声音，只是摇摇晃晃的往屋子里走：“这里穷所以村子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但我想着万一哪天儿子回来了呢？找不到家了呢？便就不走了。”
她想了想，嘴里又含含糊糊的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又问了几句，她也不回答我了，似乎是很困倦了，只叫我上床睡觉，便躺下了。
我坐在椅子上，抱着胳膊，听着老奶奶均匀的呼吸声，恍恍惚惚的也睡着了。
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梦见单穹明追了上来，带着侍卫踹开了老奶奶家破旧的木门，我被吓醒了，睁开眼睛，发现黑乎乎的屋子里已经半亮了。
我看了看那念叨着儿子的老奶奶，还在梦里，想了想，便将手里的盘缠取了些给她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我推门走了出去，解了拴马的绳子，抬头看了看黑蓝的天空，启明星已经很亮了，正遥遥的挂在东边。
往后的几天里，都走的很艰难，我不敢走官道，害怕单穹明派人追上来，只能在小路上往北跑。
常在城里跑动的普通马自然比不上胭脂，跑了十几里就跑不动了，我只好硬着头皮去驿站换马匹，再去看看四处有没有抓我的告示，顺便买些干粮。
头发早就被我放下来了，简简单单的绑在脑后，加之寒娘那宽大的披风，将里面女式的衣裙遮住了大半，若是不细看也不会觉得怪异。
卖炊饼的大爷很热心的为我指了去朔州的路。
“小伙子，怎么往朔州去啊？”他包炊饼的时候问我。
“...去寻个亲人。”我将几枚铜板递给他。
“据说朔州乱了，北蛮子入侵，闹得怪吓人的！”他接过了铜板忽然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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