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又过了好几个月，天气一天一天地冷下去，方穹买的大衣沉默着陪着许岚一直到了除夕前几天，被些许细碎的雪花撒在了肩膀位置，原本的深蓝色被洇湿成近似黑色的模样，沉重地压在许岚身上。
方穹推开办公室看见的就是这样狼狈形容的小助手，正站在办公室一角的小办公桌旁边，他瞥见那被湿透了的衣服还搭在小助手身上，脚下加快了速度，走到许岚身后，语气带着微不可察的焦急。
“怎么不把这件衣服换掉？”
但等来的并不是小助手无奈的顺从，许岚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眼睛无神地盯向面前空气里的某一点。察觉到不对劲，方穹犹豫了不到一秒，抬手将他扳过来面向自己，微弯了腰去看他的脸。
许岚对上他的视线，眼神难得的有点躲闪，声音倒是依然毫无波澜：“我现在就换。”说着想要挣开方穹按在他肩上的手，却发现那来自一级人员的往下按压的力道大得超乎他的想象。
“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其实倒也没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地询问别人的私事，方穹很明白这一点，向来也做得很好，但今天他觉得有必要烦人一点。
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对许岚的情感有所变质，大概是在日复一日的淡薄无味生活里，在某个谁也说不清楚的瞬间，奇迹般地因为某个人变得不再乏味而疲惫。
他压着那点不太妙的感情，继续过着那复制粘贴般的生活。
许岚还是不愿回答他，方穹眉头一皱，却又很快松开，放开了按在许岚肩上的手，恢复了客套的温和。
“那快把衣服换掉吧。”
许岚闻言一愣，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进了休息室换上了工作时穿的白大褂。他那一愣只是对方穹这么快就不再追问原因，毕竟这些天来方穹对他的上心他自己还是有所感觉的。
一整个上午许岚都不在状态，好几次方穹连着下达了命令他都没听见，面无表情的脸在接连不断的道歉下也变得微红，在他又一次没听见方穹的话时，出于对实验负责的态度，方穹严声命令他暂时回家休息调整状态。
“你今天先回家休息吧，明天再过来。”方穹把手上的币插进胸前的口袋里，抬手揉了揉眉心，视线从未移开过实验数据的编写屏上。平日里许岚实在太过省心而且能干，能将一切任务出色地自我提前完成，省了他不少事，就算是在怎么难熬的实验任务，有他帮忙总是会事半功倍。久而久之，方穹就有点习惯了他的协助，但今天许岚的状态实在不太好，地球二号的构建又出现了点棘手的问题，忙得他有点头疼。
他本以为许岚会听从他的安排离开，却久久没听见身后有传来脚步声，疑惑地转头一看，只见许岚脸色苍白，表情满是难以言喻的煎熬，认真点看的话，甚至能发现他的手指已经紧紧陷入掌心里，手背上青筋暴现。
方穹慢慢放下手臂，仔细地观察着许岚，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靠近许岚，尝试着伸出手想要抱住许岚。
他觉得小助手现在好像很难过。
许岚感觉到腰际上多了一双手臂，却下意识没有拒绝那个温暖的怀抱，心下的痛苦和内疚一波一波地涌过来，严严实实地没过他的头顶，这个怀抱就像是突然飘来的浮木，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抓紧。
小助手缓缓靠在他胸膛上的脑袋带着很淡薄的体温，方穹一手环住小助手的腰，一手覆上那颗小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慰地抚摸着。
“过几天就是除夕了，我带你出去玩吧。”
在小助手终于从他怀里抬起头时，方穹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心下一动，话语突然就冲出了嘴巴。
许岚一怔，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挣开那宽松开的手臂，转身走进了休息室，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那件被打湿的衣服只是扣子还没扣全。
方穹盯着那片湿掉的衣料，摇头轻叹了一声，“休息室里我的衣服你拿去穿吧，我车上还有。”话刚一说完他就有点后悔，觉得这次许岚大有可能不会听他的，没料到许岚听完这句话之后突然微仰了头看他，眼底是显而易见的迷惑，夹杂着几分痛苦。
方穹被他这么一看，顿时有点不自在起来，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自己皱起来的衣襟。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许岚看着他紧张而不自觉的一系列动作，嘴里吐出一个疑问，他觉得头突然在这时候很不合时宜地痛了起来，像是被好几把尖锐的小刀狠狠戳进核心，再不留情面地搅动着。
“为什么……你们都要对我这么好？”但他觉得现在不是考虑头疼的问题，他心跳加速，呼吸变得十分急促，脚尖对准了方穹。
他攻击了方穹。
那完全不符合三级人员评定强度的精神力突然在这一瞬间扑向了这房间内的另一个人，气势汹涌得能扯碎一个毫无半点特殊能力的普通人。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方穹眯了眯眼，在触探到那股不明来源的精神力场时就绷紧的肌肉也放松了下来，他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尽量温柔地包裹住那团狂暴的能量。
许岚只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住，原本躁动的精神力场也渐渐平和下来，他赤红的双眼慢慢恢复纯澈的清明，浑身的气势也消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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