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回答，他接着讲了下去，“我从小就出生在一个武将之家里，耿家世代满门忠烈，代代相传，到了我这一代，自然也不能不上战场去建功立业，保得这一份荣誉。可其实，我的母亲不太愿意让我从武，我的大哥、二哥都已从武，母亲认为这已算是对朝廷、对国家的最大程度的付出了。于是，想让我像那些洛阳公子一般，做个拂袖扬鞭，打马长安过的翩翩公子，可我偏偏不喜诗书，只对刀枪棍棒感兴趣，父亲见过如此有天赋，也分了点精力来栽培我，他的初衷并不是要我外出打战，只想让我在这都城之内做个守城军即可，这样也能让母亲放心，免得三个儿子都远在他乡奋战。可是，那时南匈奴呼衍王侵扰边境多年，即使明帝和亲，还有各种优待，却越发得寸进尺，我表兄耿秉主动请求西征，我便说服表兄务必带上我，尽管母亲极力反对，可架不住我的决心和父亲的首肯，终于出征了。”
“其实，西征以来，我一直在问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我需要功名吗？需要权利吗？我想过，好像需要，可仔细一想，又似乎什么都不缺。我如今奋战的意义是什么？”
“后来我一路打一路看，百姓渐渐有了安定的生活，商贸也开始流通了起来，边境开始有了汉人的脸庞，还有胡商前来，再到后来，南匈奴王被彻底消灭，边境一度繁荣了起来，那个时候，我才觉得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国家强盛而战，弱国无强兵这是最悲惨的现实，而残酷的就是弱国最后只会被灭国。”
帐子上头的积雪冻成了几根不规则的冰菱柱，在白色日光里释放着绚烂的五彩光芒。
披着一身白色裘衣的女子与一袭黑色长袍的男子就这么站在雪地上，一白一黑好似两个极致，其实也能完美融合的。前者脸上带着点恍然大悟后的平静，后者脸上则带着点忽明忽暗的微笑，好似在讲着什么寻常事一样在逗着她发笑。
耿衡说完，犬戎便抬眼看他，平静的说道，“是的。只有国家强盛了，兵力才会强劲，边境也才会安定。”
“是的。所以，各有各的难处，不过我们的难处与国家的难处相比便不值得一提了。如今匈奴大肆来犯，我等要做的就是迎战，绝不退缩，也绝不埋怨。”
“可方中带的那些援军究竟会不会翻过那座山来就我们呢？”
“会的，放心吧！”他目光中全是坚毅。
“那眼下怎么对付？”她指的就是眼下已经没粮草了。
“你别担心，我会安排好的。”耿衡认真道，“你就踏踏实实在我的背后做个寻常姑娘就行了。”
犬戎抬眼看耿衡，这样的话，她是第二次从他的口中听到，第一次是心酸，这一次便是踏实，她向来知道耿衡是个有魄力的人，在汉王朝的一众武将中也是个果断多谋之人。
有了他的这句话，犬戎也不好在瞎操心了，他唤了青素，吩咐着她带着犬戎回到帐子里歇息去了。
而这边，耿衡便已经吩咐众人将军中所有皮革的东西集中了起来，皮带、皮鞋还有皮鞘和皮鞭全都用水浸泡上，再来烹煮成为食物。
以前没有想过会到了如今境地，竟到了吃皮的地步，众人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都闷闷的将那皮制品扔进了铁锅中，一时间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虎子皱着眉头靠近了耿衡，这味道闻得他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他压着不适，说道，“将军，咱们真的要吃这些吗？”
耿衡看着他整张脸憋得通红的模样，平淡的道，“你可以饿着。”
虎子被平白噎了一下，只好讪讪的吞下了想要杀马的主意。
耿衡却好似看穿了他的意图，平静的道，“那些战马不能再杀，如果撑不到方中的援军过雪山，那么就只好靠着这几匹战马撑到方中来替我们收尸了”。
他的声音很淡，可这话说出来却无端叫人生出些沮丧，虎子脸色变了变，有些犹豫道，“要不我出去打探一下？”
“打探什么？那城外全是雪原，人影子都看不见，密山更是被积雪覆盖，出城就是送命，你还是乖乖的待在城里。”耿衡低声的呵斥着他，并未让他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
“知道了，将军”，虎子赶紧认错，态度还算恭敬。
“这几日，该有的操练不能停下，你和徐教头商量下，咱们着重联系下骑射”。
虎子闻言，赶紧应了下来，连忙跑到徐教头身边，去探讨明日的操练内容了。
这时，铁锅里的各种大杂烩的兽皮汤也已经煮好了。
一个士兵将兽皮用小刀片成小块，再加一勺乌黑的汤水，一碗兽皮汤便呈在了耿衡的面前。
他没有任何犹豫，一口便将这兽皮汤喝了精光，只是那干瘪的兽皮他还是破费了点劲才将它们嚼碎吞了下去。
其余的将士见他一饮而尽，便也不再多嘴，照着他的样子喝了个精光。
热汤下肚，浑身终于有了点温度了。
他突然想到了，犬戎能吃这个吗？
犬戎正在屋里喝着热茶，便见有个人影在帐子外晃动。青素连忙走了过去，掀开帘子，却见一个士兵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站在那里，紧张的道，“兰姑娘，将军着我给您送吃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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