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马上的两个人倒是还没顾上这些事。
闵尧自打上马把人抱在怀里，坏心思就没放下过。要么就是故意趁着马动作大的时候靠近，要么就是在平稳的时候几次三番无端招惹。
陆不悔全程都忍着，耳朵一点点红透了，拉着缰绳的手却一点没松。
“咱们要不聊聊你那故人？”这是闵尧打趣，没话找话。
陆不悔低头看了眼捂着自己的另一双手，知道是身后人又开始作了，没搭腔——这藏香阁眼见着就在不远处了，一路上这人就没个消停，怕是又故态复萌了。他察觉出了，这闵尧现在最不正经，就喜欢逗弄他，他稍微漏出一点儿羞窘，这人变本加厉，像是那街上的醉汉一样。
方才出门之前，两人说好的走着来，情急了可以用用轻功，结果才出寺庙，不知道这人想到了什么，嫌弃走路慢了，愣要骑马。他好脾气跟闵尧解释自己没马，但寺庙不远处有个可以租借骡子和驴的地方，他帮过老板，可以借得一头，这样他的脚程也能跟上，也不会辛苦闵尧，这人又死活不同意了。最后，他才明白，闵尧是要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挤在这一匹马上，还一定得让他坐在前面握着缰绳......这点小心思啊，他都不好点明。
陆不悔不搭理闵尧，闵尧只能继续自己聊：“你那故人同我一般，也这样带你骑过马？”他也奇怪，阿娘说他是坠崖摔伤了脑袋，所以一点记忆也无。可......哪个摔坏脑袋，只是不记得一人，过去所发生的其他事情却还是清清楚楚？这人的记性也能选择性剔除？阿娘当时的欲言又止，说明这里面还有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从陆不悔这里套出点什么来。
虽然知道闵尧是随口一说，但之前两人是已经算摊牌了，陆不悔也不躲：“......那我这故人现在是记起来了，还是没记起来？”只要他给自己下的咒还在，闵尧就暂时没有太大危险。
陆不悔也是被闵尧这话勾起了旧日回忆——他那时候很害怕马，闵尧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套歪理，愣说只要他学会了骑马，就不会害怕了。实际上，他还是很害怕，害怕得可能有些让闵尧看不过眼，把他撵去马场，骑了半圈不到，看不下去的闵尧就跳了上来，帮他握缰了。
后来，他就学会了，还骑得很好。
“没有。你那故人的阿娘告诉他的，他不是全都同你讲了？”
陆不悔心念一起：“闵尧。”
“我是不是说过了好几次了，你唤我字也可以，唤我闵二也可以，别老是呼名唤姓的。”
“闵尧。”侧过头来唤他的陆不悔声音小，也没引起旁人注意。
“......算了。”闵尧恶从胆边生，一把掐住了陆不悔的腰，退了一步，“至少大街上别这么叫。多黏糊。”
“闵尧。”
“......就这么喜欢我？”闵尧长呼了一口气，“这么喜欢，又为何不来找我？白白磋磨这么些年头。”他根本招架不住陆不悔，之前在窄巷里，陆不悔往他这方凑，他心都快跳出来的时候，他就明白这一点了。现在听陆不悔这么叫个不停，一边觉着亲昵又熨帖，一边担忧着怎么之前自己忘了他，他还能坐得住七年，有些不是滋味。
“找过。”陆不悔牵着缰绳的手松了松，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说是为了闵尧好，可他当时也不过一个半大少年，怎么能受得了相思之苦。他悄悄去闵尧的学塾里找过人，也刻意和闵尧隔得远远的。那天，闵尧正被先生罚站，墙边就闵尧独一个。他本来想偷偷看一眼的，可老天爷不放过他，让闵尧一下就看见他了。
当时......闵尧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
他听完，眼泪一个劲儿往外冒，掉头就跑了。
陆不悔：“胆子小，还没见到就跑了。”也真是算没见到，闵尧还是闵尧，但这个不记得他的闵尧如何算是他记忆里那个对他千百般好的故人。
老天爷做事最狠心了。闵尧几乎记得全世界，却唯独没有记住他。闵尧的世界里没有陆不悔，一样可以是个完整的环。可他没了闵尧，日日夜夜都缺了一角，只能是玦。
闵尧看了眼陆不悔被勒红的手，一把接过了缰绳：“你是遇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了？还是......有人又欺负你？”
“恩。有人欺负我。”
“谁？”他原先读的学塾里那些孩子现在大多都还认识，他现在同他们秋后算账也不晚。
“现在说出来也没有意义了。”相见不相识，还要什么比这个更令他难过的事呢？
“就你这个样子还说我傻，我看你才是个傻子。”逗人的是闵尧，最先心疼人的也还是他。
陆不悔享受着闵尧的怀抱，也没去管路人偶尔递来的审视。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知道闵尧这次多半又是自作多情地理解岔了，可他才不愿意去纠正这种误解。现在这样，挺好的。
“闵尧。”
“......”彻底拿陆不悔没办法了，闵尧妥协了，“你说。”
“若是以后你想起来了，你会怪我吗？”两人原来的相处模式分明就是兄弟，闵尧现在误会了，之后若是真的记起来，会不会又不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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