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王氏远亲的小胖子再也没来过翰林院。
听其他人讲他好像是回了北边的老家避难了。
具体避什么难，他们也不清楚了。不过少了他一个人，翰林院不但照样运作还比平常和谐了不少。
大家聚在一起闲谈的时候，忽然说道了最近圣上在肃清朝堂。
说到单穹明，自从那次踢翻了桌子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许是真的在忙于国事。
我偶尔回宅邸看看，每次回去，院子内都是灰扑扑，冷清清的，我在屋里坐上一阵儿，才会有丫鬟姗姗来迟。下人愈加备赖，我终是忍不住了，招来了管家责问。
那管家听我问完，便找来了账簿，点了点上面的收入与支出，弯着腰对我说：“老爷已有三月未曾给府邸拨银两了，现在短工已经都离开的差不多了，只有几个签了契的长工还留在宅邸里。”
他说着将账簿捧给了我。
我低头随手翻了翻，虽说是不太明白，但三月间的支出也能看出个大概来。
我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我爹再怎么说也不会扣下三个月的银两。
“怎么回事？”我忍不住问。
“小人也不知道啊。”他颤巍巍的低下头小声说。
我再三确定他说的话没有任何纰漏后，才离开了府邸。
要再给南阳写封信了，我想。
回到那处院落的时候，几个宫女正聚在一起闲聊着。
看见我走了过去便散开了。
我想到了这几日未来的单穹明便问了一句。
“公子啊，您不必担心，圣上说了会来的。”其中一个安慰我道。
我听她这样说，好像我是个在深宫里等着圣上垂怜的妃子似的，不由觉得耳朵一热，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比较好奇，圣上那日怎么会发那么大的火。”
那宫女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珠子转了转：“近处侍奉的奴才都知道，圣上看不得那段舞。”
我觉得那舞很好看，跳舞的人也好看，舞姿柔美，宛如天女，单穹明怎么不满意那舞蹈了。
“这是忌讳。”她低声说。
“这么严重？”我问。
“是的。”她想了想又道：“早前据说宫里有人跳这个舞，被打断了腿，没几天就死了。”
我听得头皮发麻，心想这是什么索命的阎罗舞。便不再深究，进了屋子找了本书伏案看了起来。
日子也就是这样子过了，但愿能早日回南阳吧。
我走在街上，忽然见一队士兵从远处横冲直撞的过来了。
走在街上的人四下躲避，我也随着他们站在了两边小铺的屋檐下。
“怎么了？”有人探头探脑的问。
“是王府，王府被抄了！”
“啊，这样大的事情我居然不知道。”那人惊讶道。
“你且看着。”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我被几个人挤到了最前面，站稳身体抬起头的时候，那些卫兵已经到了眼前了。
穿着黑甲戴着头盔，踏着厚底靴，神情严肃。
他们身后的几辆囚车里，载着大大小小十几口人。
头发散乱，面白如纸，口里凄厉的喊着冤枉。
“冤枉什么？”有人冷哼了一声：“王氏当权的时候怎么不喊冤枉？过着鼎铛玉石，金块珠砾的生活时怎么不喊冤枉？”
“依我看，王氏死不足惜！”
我转头望喊话的人看去，人群沉默了一下，很快高呼了起来，那些声音，带着喜悦，带着愤恨，排山倒海的压过了囚车里的哭喊声。
他们似是狂欢般将烂菜叶，石头砸到囚车上。
我格格不入的站在了激愤人群的中间，忽然一片菜叶砸在了我的脚下，我打了一个激灵，四下望去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群快推到了路中央。
就好像，那些烂菜叶，石头都是朝我砸来的。
他们忽然间安静了下来，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我，脸上挂上了轻蔑的笑容，说你看看你害死了多少人。
“...不...我没有...”我小声辩解着。
我四下里仓皇的张望着，想要找找有什么人可以救救我，忽然间在囚车里看见了桓黎。
他穿着白色的里衣，衣服上染着很多血，冷俊的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他微微转脸，看见了我。
淡色的嘴唇一开一合道：“祁嘉佑。”
我尖叫一声，捂住耳朵，转身逃掉了。
我逆着着人群跑着，推开了很多看热闹的人。
我抖着声音说：“别看了！别看了！”
忽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怎么了？”那个人问我。
我挣扎着踢开了他，他又在我耳边大喊道：“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发现是贺明之。
“你跑什么？”他见我看向了他便放开了我继续说道。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说：“桓黎，桓黎在囚车里。”
他的眼睛里慢慢的染上了一种奇异的色彩，将眉毛困惑的拧在了一起：“你说什么？哪里有桓黎？”
“囚车上没有我大哥。”他转脸看了看走远的囚车说。
我慢吞吞往后退了两步，忽然想到了多日未回的宅邸，一种可怕的念头弥漫上了我的心头，我便朝宅邸的方向跑掉了。
贺明之又喊了我一声追了上来。
“你要去哪里？”他气喘吁吁的在我身后问。
我跑过了两条长街，穿过一条巷子，远远的看见了府邸暗红色的大门。
门是紧闭的，我有些忐忑的将手放在了门上准备敲响，忽然间我听见了里面丫鬟嬉闹的声音，我便收了手。
“这是...祁府，你怎么...这是你家？”贺明之恍然大悟道。
我转过身将右手捏紧背到了身后，慢慢的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是，是啊，这就是我的家，我就是祁侯的小儿子，南阳的小侯爷。”
“怎么样？你也来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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